○林友僑
人這一生走過的路,難以計數。多數都忘了,難忘的是那些讓你膽戰心驚經歷的。
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,我送人去廣州白云機場附近的一家酒店,返回時已是夜深人稀。我按手機導航走了一條近道,沒想到要經過一段頗為荒涼的鄉間小路,霧蒙蒙的田野和影影倬倬的村莊,讓我有種摸黑夜行的感覺,壓迫感陡然而生。車行沒多久,一條跨河水泥橋黑黝黝豎在前方。這條橋極窄,約莫只比一輛轎車寬一點,兩邊高高的護欄是實心的,如墻壁立,橋面在夜色中顯得幽深恐怖,車行其中猶如駛進深不可測的隧道,讓人心里直發麻。好在橋長只有百來米,可一眼望見對面來車,兩車相會時,誰先開進“隧道”誰先走,對岸的車只能停下來等候。這個“交規”不是交警定的,是客觀環境使然。我讓過一輛車后,小心翼翼駛過“隧道”,奪路而逃。
類似的一次,是送侄女回湖東鎮婆家,返回路上突然想起外婆住過的村莊就在附近,遂靠邊停車查導航,驚喜發現附近有一條小路通向這個村莊,剛剛路過不遠。我立刻調轉車頭,想也沒多想就駛離大路沖進小路。興沖沖開進去后才發現,這是一條水泥鋪底的田間小路,比廣州那條槽型橋更窄,完全是按一輛小車的寬度設計的,路的兩旁是水田,不要說會車,就是避讓一個行人都有困難。看著蜿蜒向前卻看不到盡頭的小路,我心里不斷打鼓。我在想,如果對面來一部小車或摩托車,該怎么辦?誰后退,誰讓行?就算我愿意讓行,田間小路曲里拐彎,退起車來并不容易,一不小心滑進水田里去,那真要叫天天不應、叫地地不靈了。所幸,忑忑忐忐走完長長的一條“單行道”,并未見一車,一人。六月如火的下午,田野上人跡罕至。
還有一次,是去荒山野嶺里看望一個養豬的朋友,導航抄近路走的是一條從未走過的新路。先是走了一段新修建未全線貫通的大路,后拐進山地里的林間小路。山間道路崎嶇不平,午后的林地渺無人煙。一座座老墳坐在道旁,寫滿寂寞;一方方石碑如一扇扇門,窺視著過往行人。其時清明剛過,新掃墓地上的白紙隨風起舞,甚為瘆人。我腳踩油門加速前行,雙手緊緊抓著方向盤,既要謹防道旁林子里忽然竄出野貓野狗或什么怪物來,又要防止汽車開進溝溝坎坎里去進退不得。小小的車子,在我心慌意亂“驅使”下,在山路里慌中擇路,蹦蹦跳跳行進,闖過一棵棵樹,拐過一道道彎,終于沖進了朋友的養豬場。這是我第二次去這個養豬場,也是迄今為止的最后一次去,轉眼已是經年。
人這一生,多半時間都在路上,已走未走的路很多,很長。單單記下這三段小瑣卻難忘的經歷,是想告誡自己:車行車道,莫貪近,近路未必平;人走人道,莫畏遠,風景在遠方。世上有些路,走一回就夠了;有些路,再遠再難,也要一直走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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